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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别离」 (第3/3页)
谈中,林鹤洋得知nV生叫孙艾l,因为名字太洋气了,自作主张起了个「Ellen」的英文名。他告诉孙艾l,自己也算半个上海人,他mama的家乡就是上海,虽然他没有去过。老实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扯这些鬼话。他明明对上海这座城市完全没概念,却在看到孙艾l的那一刻就打算这样无论什麽话题都要扯到自己身上。他原来没怎麽见过孙艾l这样的nV生,打扮得这麽朴素又热闹,浑身像是带着一阵龙卷风,把这座盛夏时节的小城挤满。 「好巧!」孙艾l热情洋溢地回答,还是用的英文,带了点细碎的吴语味道。实际上,林鹤洋根本不知道吴语taMadE到底是什麽味道,但他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凡是他听不懂的口音就都会被他按上这种晦涩的描述,谁也管不了他,他就是要这样做。 「喂。」孙艾l碰碰他的胳膊——相当自来熟,一点也不矜持,嗯。 他转过头去看她。窗外yAn光明媚,他们驶上如蛛网一般的高架桥。 「你宿舍是哪栋?」nV生问道。 临行前,他把自己的宿舍楼名写在本子上了。这样大的校园里,光是从一栋楼走到另一栋看上去就要十几分钟,每一栋楼还有自己独特的的名字,他实在记不住。 「叫MorrilTower。」他掏出自己放在双肩背包最外面兜兜里的记事本,然後答道。 孙艾l直接拽住了他的帽衫袖子,「哇!咱们是一栋呢!」而後她又絮叨着,说美国的大学宿舍费好贵、咱们大二可以自己出去租房了吧?我看过MorrilTower的照片,好像是很高的一栋楼呢…… 很聒噪、很聒噪,像躁动不堪的yAn光。 威廉把他们送到了宿舍楼下。MorrilTower和旁边的LinTower是两栋多边形的,三十层高的深灰sE双子塔楼,对b起校园中大部分四五层楼的低矮建筑,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塔楼下边的道路已经被汽车塞满,相当多提前来学校报道的是向他们一样的国际生,只有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可怜家伙不得不来这麽早,办理入学手续还有刚刚来到另一个国家所必须的电话卡和银行卡都需要时间。 威廉倒是相当友善地帮他们搬了箱子到宿舍楼的前厅,然後好像例行公事地说,「我们周五有个家庭派对,就是,国际学生部门组织的,你们觉得怎麽样?」 他张张嘴,又阖上。 既然是例行公事,那回绝就好了。 「当然!」非常遗憾,朋友们,这里有一个读不懂空气的nV人,十分抱歉。那声音来自孙艾l,大张旗鼓地喊,眼睛眯成了缝,笑容大到他一眼都能看到她的喉咙管似的。这让他真的很不爽,他是说真的。 真的很不爽。 倒不是说他是那种不善於交际的衰仔。他在派对上总是很受欢迎呢,他得澄清一下,只不过他刚刚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脸上堆积了b家里cH0U油烟机上面还要厚的油脂,辗转反侧拖着二十八寸行李箱来到这栋taMadE高达二十几层的塔楼下边被yAn光暴晒,他实在没有心情在休整一天之後就跑去参加个什麽逊毙了的留学生派对。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後头。然後林鹤洋就发现威廉的那句问话并不是例行公事。老天呐,这个美国人是真心实意地在邀请他。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有孙艾l那双不太大好不容易才把眼珠塞进去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他。 好吧,好吧。他恼火地答道。 就那样,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好像莫名其妙被拖上一辆飞速前进的列车,不知要开到什麽地方去了。 周五那天,林鹤洋独自前往威廉发给他的住所位址。他的宿舍里还有一个韩国留学生,叫金在敏,长着一副时刻都在健身举铁同时拿着烈X酒一醉方休的样子。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同时举铁和喝酒会是个什麽状况,但金在敏就是给了他这种感觉。於是,林鹤洋根本没有对这个韩国留学生发出最基本的友好邀请,因为他知道就算发出了邀请也八成会自讨没趣。 他独自前往了派对。 威廉的住所位於第十五街,是一栋三层的房子,一共住了五个学生,据说每人一个月租金只有三百块,在那个地段相当便宜。那条街离校园很近,排满兄弟会姐妹会的独栋别墅,里面能住二三十人,每到周末,这条街上的派对不下十场,如果从街头走到街尾,差不多可以从普通人类变rEn形酒缸。 闹事的也不少。每到周末,林鹤洋对天发誓,哥l布这座城市里,警灯最耀眼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条街了。 当然,热闹都是别人的,而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用这句话来形容威廉的这栋三层小房子再合适不过。在满街即将开学抓紧开派对的氛围之中,这栋房子好像格格不入的自闭症儿童,安静得就像被地狱掌管派对的nV巫画了结界,让林鹤洋差点以为这栋房子被诅咒了。 他对自己说,嗯,这栋房子里既然住着威廉这样的肥宅,也难免被派对nV巫诅咒了。毕竟,威廉·诺里斯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最不「兄弟会」的美国大学生了。 除此之外,林鹤洋倒是对这边的天气很是满意。那天也同样,天空蓝得好像倒扣下来的深海。林鹤洋又想起了离开深圳那天的雨,水声洒到的士车窗玻璃上,在他耳边震耳yu聋地哗哗响着。 他站在三层房子的门口,按响破旧的门铃。铃声「滋啦啦」响起,好像指甲盖划过黑板。 二楼一扇窗子开着,里面传来球赛的声音,门铃响起时,他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句咆哮着的英文,「苏芮——!去开门!」 那一刻,林鹤洋相当讽刺地想,听上去是个nV名呢。威廉这个小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有nV孩子做舍友,YAn福不浅呐。 然而,半分钟后,门开了,yAn光撞进屋里,秋天又飘出来。那是无论多少年後林鹤洋都还会铭记於心的场景。那个场景好像被深深印在这个叫做「林鹤洋」的电影胶片上,无论被埋没多少年都不会消磨。它随着历史的车轮前行,永远存在在那里,满满倾注着林鹤洋十八岁半的年纪里所有的不可一世还有执拗的情愫。这个场景里,在这座一切都像滤镜下饱和度拉到最满的城市中,他穿着一件灰sE的套头衫和蓝sE的牛仔K,有点莽撞地站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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