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1） (第1/1页)

    “呃……”

    刺痛感在睁眼的那一刻就贯穿大脑。

    好冷，好黑。

    她睁开眼，身子冷的同时又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自上而下的疲惫在苏醒的那一刻起就油然而生。

    思绪混乱，她晃晃荡荡地起身，眼皮挣扎着撑起，但眼前的画面还是模糊不堪。

    她这是，怎么了？

    踉跄着，一步一个摇晃，明明凭着脑海中破碎刺痛的记忆来看，四周不应该这么空得可怕。但她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在哪里、在哪里。

    熟悉的帘布触感，她眼睁大。找到熟悉的事物后，她伸出手扯动，她记起来，这是客厅的窗帘。林若喘息着，觉得看到光，应该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久居漆黑的双眼，仅在看到光的一角便被刺到，“嗬！”好不容易照进来的一丝光亮又被匆匆忙忙掩盖。

    再次恢复漆黑，灼热的痛还在徘徊，她忍不住跌跌撞撞地后退。最终像是被什么绊倒，错愕之下跌倒在地面。下一刻便是被刺骨的冰凉冻得哆嗦。

    好、好冷。

    往日明亮的眼大睁，视野里依旧一片漆黑。女人忍不住朝着四周胡乱抓着，迫切想要抓到什么，希望能倚靠着什么站起。

    伸手的过程中像是终于碰到了什么，湿润的触感自手臂中传来。

    湿润的，微冷的，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谁……林若尽全力睁大眼，昏沉的视野下只能隐约能看清一道身影，摇晃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待看清了人后，“嗬！”失声的下一刻她甩开那人的手，紧接着便是在极度惊吓后的身体僵硬。

    四周还是黝黑一片。但她却像是看清了什么，记起了什么。

    女人宿醉过后的混乱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清醒到心冷。

    ……

    洗漱间“哗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室内回响。窸窸窣窣，清清冷冷。

    “别动！”似乎是发现声音的急促和剧烈，敏感的神经一下被挑起。

    不，她不能这样。

    苍白纤细的脖颈上下耸动，像是吞咽着什么。

    片刻后，她终于再次说话，这次却是声音微弱。像是变回原来的脆弱敏感。

    “乖……我、我们先清洗下……”

    她尽量想表现得镇定，但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声线的抖动，连那最后两个字都不敢吐露。

    出了洗漱间，她瞥了眼客厅的狼藉不堪，鼻间像是闻到什么，脑海中又闪过什么画面，抱着人的手紧了紧，但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勒到对方又一个激灵松开了些。昏暗的室内无法看到女人苍白的神色。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事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不想惊扰什么，又像是不敢去触动什么回忆，默默带着人踏入卧室。

    从洗漱间到卧室，依旧是昏暗无比。卧室门的关闭，若隐若无的刺鼻醇香终于被隔绝。

    关门的那一刻，她险些泄力，但怀中的重量又时刻警醒着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一步一步来到床边，林若将人小心放到床上，“……我去拿药。”她小心翼翼这么说着。语句终于通顺了不少。

    要开灯才好拿药和擦拭伤口。身体僵直，她背对着他，拳头抖动着攥起又无力地松开。

    女人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光明。

    灯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她身体绷紧了一瞬，静默了好一会，终于说服自己放松。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寻找药物时视线尽量避开床上的人。

    可是，终究是要面对的。

    她尽力低着头。手控制不住抖动着抬起。

    手臂处的伤痕早已因为一晚上而凝固，但因为伤口过大，鲜红的愈合薄膜似乎下一刻就容易破去，涌出鲜血。拿着蘸着药膏的棉花伸向对方手臂处的刮伤，但因为颤抖总是堪堪擦过伤口。她定了定心神，一点一点轻触着抹上伤药。

    她始终将目光聚焦在一处伤口上，涂抹完一处再扫向附近的另一处。似乎这样……心里就会觉得伤口少些。

    额间不断渗透出汗珠，她喘息着，抬手擦了擦，因为长时间维持相似的姿势，导致手臂一时有些僵硬。但这还只是次要的，随着涂抹的伤口越来越多，心中一次被一次震颤，她的额间似乎不再只是因为疲惫而渗出汗珠。

    快了……就快了。她尽力说服自己。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眼中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勇气在逐渐崩塌。

    眼帘在颤动。

    她缓了缓呼吸，让他转过身。漆黑清澈的眼倒映着沉沉暗红。

    心中早已绷紧的弦终于绷断，那团棉花终于从指间滑落。

    她瘫倒在地，手伏着地板，无声尖叫着，瑟缩着环抱住自己。

    “嗬……嘶……嗬……”

    她不是、她不是………

    女人低着头大口呼吸着，却又断断续续。原本应该是温润清澈的眼此时痛苦而挣扎，眼中闪烁，蓄上将落未落的泪。

    肩膀像是被什么搭上，她猛地一颤，但却始终不敢抬起头。

    心中突然闪过无数个猜测他会说什么：一个四岁的孩子，会说什么；一个四岁的孩子，会对着自己酒醉后泄愤凌虐自己的母亲说什么！

    她再次禁不住瑟缩，眼神恍惚而又惧怕。

    听着那轻轻的声音吐露，她身子禁不住一抖，仿佛回到了昨夜，被酒瓶扎破手臂的孩童不哭也不闹，只是拿着那双黝黑的眼看着自己。

    “这样，会开心点吗？”

    那滴泪，终于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