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道可道非常道(4)－「你够了啊。」 (第1/1页)

    黎玉是个特别骄傲的人，在旁人面前从不轻易显弱。

    她把自尊心这种东西摆在内心深处一个高不可及的位置。

    即使偶尔也曾疑惑，怀疑这种想法究竟是源於原本的她自己，亦或只是为了满足母亲强加在她身上的那个，她所期待的，她应该有的模样。

    她无法确认。

    唯一确认的只有、她不能给母亲失望。

    因为母亲Ai她。

    就像纪雅心也如此Ai她一样。

    在她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仿似只有母亲与纪雅心的疼惜才真正值得她拚尽全力，双手紧握的东西。

    黎玉接收的Ai，来自无穷无尽的压抑与无形无影的支配。

    它总让人想逃，却又总让人无所遁逃。

    然而更多的时候，它更也让人，不愿去逃。

    可是，项逸安给她的，却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他总是给黎玉选择、还有平起平坐的权利。但这对黎玉来说却是未知的、难以尝试的，且更令人抗拒的。

    这世上最难挣脱的，无非就是被束缚住的心。

    它C控你的意念，让你Ai，同时又让你恨，而你仿似只能陷入Ai恨挣扎的无限循环，且束手无策。

    所以每一回，当项逸安又笑得光芒万丈站在她眼前时，分明知道他就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却也总是只能视而不见。

    究竟是瞎了眼呢？

    还是真的看不见？

    公车又向前驶了一段时间，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这一班公车是特地用来乘载学生的，所以政府说了不用钱。这是项逸安人生首次搭乘大众运输，向来就没什麽在意旁人想法的他，对於周身如此沉默的众人也理所当然没什麽特别的心思。

    按他的说法是，眼睛容量有限，只能容下想看见的人。

    所以眼下觉得尴尬的只有黎玉，她困窘地低着脑袋，一门心思揣度着如何收尾。

    於是，这个本应嘈杂的空间，简直安静得莫名其妙。

    项逸安长得高，遂借了优势，拽稳了拉环，目光才从已经偏开自己视线的黎玉眼中移开，去看窗外。黎玉不再开口，闭着眼，像是默然接受他的提议。但项逸安知道，她眼下正想的，其实应是如何将他甩开。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急，就只是这样静静耗着。

    与她耗。

    也与时光耗。

    窗边正好落在他目光里的nV同学看见他时脸sE一怔，心虚似的赶紧低头装忙，却又时不时悄悄眯着眼光去瞧他，一瞬一瞬地，一连几番，终於引起项逸安的注意。

    项逸安凉凉冷冷的视线就这样落到了那nV同学身上，她气音「嘶」了一声，将头一偏，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无声啐了一口：也太倒楣。

    不久，她的手机就捎来了一封短讯，上头只有很简略的两个字：解释。

    nV同学铁着脸一声不吭。然而当她再次抬起眼，远远觑着手机还攥在长指上，面不改sE也朝他瞅来的项逸安时，一颗心顿时都凉了半截。

    这人究竟是什麽时候也学会跟人搭公车的？

    nV同学眼睛一闭，决计装Si，反正隔着人山人海，项逸安这麽怕麻烦的人，估计一时也走不过来，姑且就先这麽耗着。

    接着，两刻钟後，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公车总有到站时。

    由於这一站是大站，很多转乘的学生都会在这里下车，车上一下空了很多。人群鱼贯而下，nV同学垂着头也藉机混进人群里，却又很快被捞了出来。经过一番未果的挣扎後，只好哀莫大於心Si地放手一搏，抢在项逸安开口前，她就指着他的鼻尖，然後内心戏十足，撕心裂肺捧心一喊。

    「为什麽？你还敢问我为什麽！」

    「……」

    众人侧目。

    那形容、那语气，说有多可怜就有多令人同情。

    项逸安被喊得一懵，登时手就一松。

    nV同学抓紧时机，眼看是逃不下车了，眼一偏，鬼主意就往一边也是懵了眼的黎玉身上打。

    「jiejie救我！」她捱到黎玉身後，说得梨花带雨，「他、他是我男友！弄大我的肚子不说，还给家暴！」

    「……」

    一瞬间，所有暧昧目光径直朝项逸安投去，黎玉也是一阵错愕。

    前头司机大哥听见了，公车还驶着就找了路边一停，准备报警。

    项逸安难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无言哼了声，沉凝片刻方才开口。

    「你够了啊。」

    他半眯着眸，开口就四个字，分明是如此平静的一句话，却显得特别慑人。

    岂料，nV同学闻言非但不收敛，反更加肆无忌惮拉着黎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指证历历再道：「jiejie你看！众目睽睽他还敢威胁我！你千万得救救我呀！」

    项逸安微微一拢眉，明显不耐烦，他张口想说点什麽，却很快被黎玉打断。

    黎玉回过神来，二话没说就歪头朝身後nV孩一瞅，居然就给了一句超乎在场众人意料之外的话。

    她说：「你是不是有误会啊。」

    「……啊？」

    nV同学蓦然哑口，被这言论吓得久久不能自己。

    莫非她演戏的功力退了！？

    但其实，她不知道，她演得十分好。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认识得久了，也不是说挑拨就能轻易挑拨罢了。

    你是不是有误会啊。

    黎玉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时她眼底的笃定，会就这样藉着项逸安的瞳眸，渗入他浑身上下每一丝血脉里。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就不会这麽说了。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