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1页)

    1.

    那间小店座落在港滨通往车站方向的破落花街上。若不是从仓储区回宿舍的途中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雨，山下绝不会踏进那样朴素的小酒吧。他对酒馆与nV人的品味一致，向来偏Ai更时髦而昂贵的类型。

    至於为什麽碰巧选中这家店……也许因为经过那里的时候，雨势实在过於暴烈了。也许因为h铜小招牌上锈迹斑斑的德式花T字还算有点品味，彷佛蒙尘的贵族末裔，又彷佛与他近来的处境相互呼应。

    不，其实他一如往常，什麽也没考虑。

    一路拿公事包聊充雨遮，也不知道里面的报关文件遭殃了没有。他放低了公事包，推开门，室内昏昧的灯光照亮了脚下那块说不好是暗红sE还是深赭sE的地毯。意外地，店内漂浮着温暖乾燥的空气，微有烈酒香气，并没有他预想中混浊的酒渍混合陈年二手菸气味。

    店里的装潢倒有点船舱风味，上个世纪的。圆形的假舷窗、铁丝罩灯，深sE木板墙上装饰着巨大的舵与救生圈，座椅铺着铁达尼号时代豪华客轮的翠绿sE丝绒椅垫。

    一个立在吧台侧的客人转过身，瞥了他一眼。「嘿，有客人来了！」

    无人应答，吧台内侧有个穿着深sE和服的nV人，在烛光似的间接照明里，显得影影绰绰，朦胧暧昧。

    说话的大概是熟客，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样子也不像港口工人。山下暗暗纳罕，还以为像这种小酒馆，客群都是中年以上的大叔呢。

    「那我先走了。」说着，那客人倾身向吧台内，伸手梳拢了那和服nV子的鬓发，同时轻声低语，姿态很是亲密。

    大概是这mama桑的年轻情人。他在店的角落里找了张桌子，脱下风衣，刻意放低了视线，不想显得对其他人有多余的好奇心。

    店门被推开，又关上。

    等候招呼的时间b他预期的还要长，明明店内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客人了。mama桑却从吧台内消失了，迳自走到店的深处去。

    过了一会儿，桌子那头递过来菜单，和一条半新的乾毛巾。

    啊，谢谢……出於意外，他猛然抬起头，第一次和那mama桑视线交会了。

    怎麽说，是个白皙高挑的美人，说不上来哪里有点西洋风，像模特儿。与其说意外地年轻，不如说无法判断年纪。头发并不梳成髻，而是做成稍微内弯的复古短发，和深墨绿sE的窄袖和服倒也相宜。可是作为酒吧nV主人，神态似乎冷淡得过分，也并不等他翻看菜单，立刻转身回到吧台後方。

    若不是和服上印着鹤和浪花，简直像个穿着丧服的未亡人，漆黑的睫毛低垂，看不清眼sE。

    他拿起蓬松雪白的毛巾，擦了擦被雨淋得Sh透的头发，毛巾上隐约有GU香气，不是他们公司或其他市售的甜腻洗剂香味，好像与nV主人发出的味道一致，也许是人家自用的物品。想到这里，他对自己有点好笑起来。把微Sh的毛巾叠好放在桌边，打开菜单正准备要点酒，mama桑却已经端着托盘走过来了。

    她把托盘上的杯子放在桌上，没有多加说明。

    他看着玻璃杯里发出蒸腾热气的蛋酒，治伤风的。他心想，菜单上并没有这个。

    「没想到会下雨吧？」

    低沉的，似乎是问句，其实并没有疑问的意思。说完，她拿了毛巾和菜单就走。

    山下还没有点菜呢。

    然而等他慢慢喝完那杯热蛋酒，mama桑端来了烫菠菜、生海胆和一尾纤细的烤鱼。

    竟像知道他吃过了晚饭。

    「要喝什麽呢？」

    他惊讶得几乎要笑出来，这样奇怪的服务方式。

    拿着酒单的手很纤细美丽，指尖染成B0艮地葡萄酒的浓紫红sE。

    他想喝点红酒，但向来不喝葡萄酒的，也不太懂。反正菜单上尽是清酒和烈酒，看来没有供应红白葡萄酒。

    店里有什麽好喝的呢？想了想，他改用问句回答。

    mama桑折回吧台，从架上拿出三瓶开过的威士忌，苏格兰和国产的。

    走进店里的时候，他可没想喝这麽多。

    什麽时候换成坐在吧台前面的，他想不起来，是第六杯还是第七杯的时候呢？

    店里始终没有其他客人。

    「……结果，不但没有回到商品开发部，反而被外派到地方来了。」他摇晃着杯底薄薄的一层酒，轻轻说。

    他没想到，自己这麽快就变成坐在小酒吧里跟mama桑倾诉心事的那种人。

    别说出言宽慰，这mama桑从不答腔，只是站在里面，适时给他斟酒。

    但当他再次将威士忌杯放在平台上的时候，她说：「别喝了。」把那只杯子收走。

    他看着她，自信自己看起来仍然十分清醒，微笑。我不开车。

    歌谣唱片刚好放到一个段落，沉默中依稀可听见外头的雨声，雨势没有减缓的迹象。

    往市区的最後一班电车半小时後开。

    还在下雨……他话没说完，mama桑又走进内间，拿出一把长伞来。

    有弯把的木质柄，深墨绿sE伞面，和她身上的颜sE一样。

    也没明说是借给他的，他便没问是不是隔天就该拿来归还。

    结帐时倒要求了相当明确的金额，不晓得是否算上那杯不在菜单内的热蛋酒。

    其实今晚真是喝多了，爬上宿舍的楼梯时，山下b往常都感觉脚步沉重。也许Sh透的风衣多少增添了重量。

    他把滴着水的伞挂在公寓单间的信箱旁，信箱上贴着有他名字的贴纸，「山下智久」，盖住了上一个住客的名字，微微露出没撕乾净的标签边角。他伸手戳开信箱口看了一眼，并没有来信，只有彩sE的传单躺在底部。绿伞旁边是他从东京带来的漆黑的伞。打开门前，他又特意端详了一下。

    奇怪，他从未意识到，原来墨绿sE是如此YAn丽触目的颜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