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孤 (第2/2页)

这句话震慑半分，退也不退地紧盯她憔悴却发狠的眼，“正因为您是东g0ng，本g0ng才非要他二人Si！”

    西颖欣赏着她这副被惹怒的样子，终于感到愉悦，缓下一口气，轻笑一声，转过头抖起广袖，立在姚猗房中开口——

    “谭澄与卿雪狼狈为J，暗害东g0ng代太子，罪无可恕，实乃大昭之罪人。本g0ng替天行道，不忍见长公主缠绵病榻还要费心于此，方才已去大理寺替长公主给二人赐了鸩酒。至于其二人株连事宜……”

    她微微偏头，经年养尊处优的下颌线与肩颈弧度优雅，身披世上最华丽的暗紫sE锦袍，垂下眼的时候声音凉薄含笑——

    “本g0ng未持玉玺，无权置喙。就留给长公主病愈后，亲旨解决罢。”

    “长公主好生休养，本g0ng告辞。”

    皇后在一旁吓得瞪大双眸，见鬼一般瞧着西颖扬长而去的背影，听见身边姚猗依稀越发沉重，带着丝颤抖的喘息声，连忙想要去一起扶她，“姚猗……”

    她却一把推开皇后的手，只是咬牙撑着身子，还未肯歇最后一丝劲儿，只把大半重量倚在尔朱身上，冷然开口，“孤乏了，母后请回。”

    皇后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拿绢子拭了拭，方搭上侍nV的腕子，又叮嘱了几句，方依依不舍地离了东g0ng。

    直到殿内只剩下尔朱一人，她才感觉到，长公主靠着自个儿的身子一松，就这么瘫了下去。

    尔朱忙将她好生扶在榻上躺下，拿帕子将她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都擦了，殿内点着南朝遗梦的香，桃花和檀香味相得益彰，这本是长公主最喜Ai的香料，日日都要点在殿中，连衣裙上也都仔细薰出了这样的味道。

    一室除了更漏声，再没有半分声响。

    尔朱看着长公主紧闭的双眼，跪在榻边，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直到她眉宇稍微松怠了些，尔朱才放柔了声音，“长公主……奴婢可能为您做些什么？”

    姚猗启唇，却许久才发出声音。

    “去把香熄了罢。”

    尔朱顿了下，方称，“是。”

    再回神跪在榻边的时候，她递上热茶，“奴婢伺候您起身。”

    她这才倦怠沉沉地睁眼，任尔朱扶着她，将茶缓缓地小口啜下。

    姚猗没有再合上眼，她穿着素白的中衣，靠在尔朱身上，一双眼盯着帐前系着的流苏合欢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尔朱知道她不该多嘴，可她到底不忍，犹豫许久，才敢极轻地开口，“公主……心中难过，奴婢省得。”

    姚猗一时不语，指节缓缓在锦衾上缩紧。

    她声音单寒，像空洞的一根线，“她当真恨孤。为了个男人，想要孤的命。”

    尔朱想起十多年前初见卿雪的时候，她还是个丹凤眼的姑娘，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与她亲密道，“长公主亲自挑选了我们两个做贴身婢nV，往后，咱们就是长公主跟前儿最信任的红人，我自然待你如亲姐妹一般的！公主赐名尔朱卿雪，你喜欢哪个？你先挑了去！”

    她知道卿雪中意另一个名字，自个儿便挑了尔朱，然后卿雪便毫无城府地笑弯了眼，愈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晃悠。

    悠悠一转眼，这些年，陪在公主身边，一步步入主东g0ng，手持玉玺，她和卿雪，早已经是所有g0ngnV都羡慕的尊荣恩宠。

    长公主无姊妹兄弟，待她二人，从来属实不薄。

    “人心贪婪，公主待我与卿雪太好，难免教她忘形，终致失了婢nV身份。”

    姚猗不知在想什么，咀嚼着尔朱的这几句话，忽地笑了一声。

    她是面容绮丽无双的nV子，一笑时，风姿绰约，即便在病中，也还是这样让人心折。

    尔朱斗胆看着公主，其实多少能明白卿雪的妒恨。

    她是天之骄nV，一人之下，世间万物唾手可得，只要她首肯，什么样的好男儿她没有？

    云屏千千万万的男子，求她一眼，如久旱求甘霖，是求的天恩。

    偏偏耀眼如斯的一个人，将她们二人放在身边好生相待了多年，公主对她们愈好，卿雪便愈妒。

    妒自己同为nV子，身世不如人，容貌不如人，才情谋略，生杀予夺，样样不如人。

    到头来，妒就酿成了恨，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姚猗何其聪慧，听完尔朱言语，轻飘飘只看了她一眼。

    东g0ng代太子如常问道，“那你呢。”

    三字轻如纸，却雷霆万钧地砸在她面前。

    只这一句君王疑心，便值得她三叩九拜，万Si难明。

    尔朱连忙在她榻下深深叩首，磕头时将自己蜷缩成土壤中一粒渺不起眼的微尘，偏声音不敢有一丝迟疑，“奴婢一早便知道，自己所得的一切都是长公主所赐，公主就是奴婢在这g0ng中的天，奴婢断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盼能恪守本分，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周全！”

    “奴婢与卿雪一道长大，这些日子亦时常后悔，若奴婢能早知她有此心，便能早劝公主提防，断不至如今……损了公主凤T。”

    “奴婢有罪，奴婢愿领公主责罚。”

    姚猗靠在榻边，一双眼静静看着匍匐在地的尔朱，悠远苍凉得如同迟暮钟鼓的nV子。

    长篇大论的衷心之辞，臣子不得不说，君王，不得不听。

    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一抬手，允了尔朱起身，看她低眉敛目地跪坐在自己榻边，替她r0u着小腹，姚猗躺在榻上，终于再次轻轻闭上眼。

    陷入昏睡前，她问她——

    “你是孤身边最后一个可信的人，孤却亦不得不疑你。

    尔朱，你觉得孤，可悲吗。”

    尔朱手指顿了一下，到底不敢回答半个字。

    她似乎也知道，只是问出这句话，便再没了JiNg气神儿，不多时，又终于能沉沉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