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诩】捕蛇者_捕蛇者(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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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蛇者(终) (第6/6页)

    “不必为我们担忧,你才应万事小心。务必以自身性命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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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兵相接,犀甲乱舞,交坠的飞矢击穿了身侧人的胸铠,战马吃痛翻倒,扯着嗓子痛苦嘶鸣,掩盖了主人濒死的微弱呻吟。

    他不敢回头去看,只能策马疾驰,将哀痛和不甘抛诸脑后——这不是跑马场里的过家家游戏,而他不过是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怎会不害怕?

    心几乎要从胸口出逃;缰绳已经被手心渗出的冷汗浸到湿透;他的手也因为恐惧在微微颤抖,几乎要拉不住弓弦。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贾文和啊贾文和,你为何要怕?战死疆场,死得其所,难道不算一件幸事吗?

    眼前又出现了那晚郭奉孝失魂的模样。他觉得荒唐,但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敌群行进。

    阴云般沉的旌旗遮天蔽日。烈风混着硝烟和血的腥臭,劈头盖脸地甩在他脸上。

    血污迷乱了双眼,身中数箭的他体力也近乎透支。

    箭头大抵淬了毒,药效发作,他只觉身体绵软无比,终是再无法维持平衡。

    坠马。而后坠入墨色深渊。

    “考虑好了吗?”银发仙人端坐于棋案旁,对眼前的猎物虎视眈眈,“想要同我做什么交易?只要你想,我便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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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前是那日不可挽回的残局,原先的对弈之人却不知所踪。

    他垂着眼睑思忖了片刻,终于抬眼,笑应道:“那先生便陪我下完这局棋吧。”

    “后悔吗?”

    “有何悔?”他不紧不慢落下最后一子,从容应道,“落子无悔,命运如此,纵使心有不甘,也应坦然相对,不是吗?”

    言语间,棋案有异光涌出,将万物吞噬入腹。

    燃烧的,漫天的火。

    得意地上蹿下跳,吞噬一切的火。

    火舌化身为狰狞扭曲的怪物,叫嚣着同他对峙——这群走投无路的亡命徒甚至打算通过焚烧尸体布置火阵的方式来拖延援军的追击。

    余下的残军远不及援军的兵力,若是奉孝他们接应及时,取胜也不一定是难事。

    映入视线的灰白衣摆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睨了一眼来人,勉强道:“先生,文和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了……若是想要这具残躯,还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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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做生意要讲求诚信,你并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人只是静静立在原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城门方向,“看来你的朋友并不打算放弃你。”

    “援军…还有多久抵达?”

    “不足一刻钟。”那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今天的夕阳真美。”

    “……”他没力气再应,只能透过废墟和残躯的缝隙默默望着眼前狭小的一隅。

    断鸿声响,一只孤雁扑进天火,燃作了一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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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侵蚀了眼前的混沌,在秋日的催化之下,两者最终融合成熟透的枳壳。

    贾诩堪堪睁眼,发觉自己倚在某人肩上,睡得正安适。

    “可算是醒了,没想到阿和也那么贪睡呀。”郭嘉说着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嘴上依旧不饶人,“哎呀呀,我的肩膀都没知觉了……阿和要如何补偿我?”

    他抬眼看他,细细感受着鼻腔流经的,夹杂着微微寒意的空气——一切的感官都是那么鲜明,就好像这只是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他因为某人被瞌睡虫附了身,这才打起了小盹,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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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两点光斑,细细密密织成锦,披在少年人的青衣之上。

    那人见他没应,于是笑着调侃道,“阿和这是睡傻了?怎么不说话?”

    说着,眼前人轻笑着俯身向他凑近。抬手轻点他的眉心:“在想什么?”

    他抚了抚方才被触过的地方,又一次试探性地迎上那双含笑的眼,几乎要相信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他的梦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犹豫片刻后,他终是卸下心防,决定将一切全盘托出,“我们三人一起离开了学宫,要去阻拦一场乱世……”

    救世……救世?他当真做到了吗?

    这真的是所谓的结局吗?

    如若一切都圆满了,那现在耳旁是谁在呻吟,又是谁在呼救?

    “奉孝,我……”

    “嘘,文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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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坠轻晃,勾住几缕发,缠绕交错。

    唇齿相依间,万籁俱静,四围的无关之物都被阻隔在屏障之外,唯有三两声雀鸣,和着耳畔的风啸,嘈嘈切切弹做曲,为这闲适的暖日添砖加瓦。

    “再陪我醉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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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攀上树梢,在地面投下颀长的影,风牵着影作画,满怀欣喜地畅想着属于自己的伯乐究竟是何种模样。

    回神才发现,自己那未完成的杰作里不知何时闯入了一位身着艳色锦衣的男子。

    几只怕生的小雀在枝头跳着,张望着,探头想去目睹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容。

    来人似乎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知之明,他察觉到目光,抬眼对这些可爱的小小生灵回以粲然的笑——鸟雀们怎受得住这风流浪子的调情,于是惊呼着,纷纷然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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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并不以为意,饮了一口酒后,停了脚步,在墓前站定。

    “哎呀,好些时日没来了,阿和有没有想我?”他自顾自说着,盘腿坐在墓前,又默默饮了一口酒,笑道,“荀学长没来……他可是大忙人,在朝廷给天子当老师呢。”

    “对了!还记得我们一同救下的王淑女吗?她现在是蔡琰学姐的同僚。”他说着,灌进一口酒,继续道,“前些日子喝酒时一起见了一面,她问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又怎会知道?你分明……从没来过……不管我醉了多少次,你都不曾来看我……”

    那日他们没能救下阿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一切吞噬。

    他欲冲进火海寻人,却因气血不足昏厥,失去了意识。

    但烧了三天之后,原本病弱的身体却在一夜间奇迹般康复,就连自小替他看诊的医师也震惊不已。

    阿和,这算什么?你的报复吗?

    他饮下一口酒,目光同石碑齐平,似乎是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应;盯了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于是随手将瓶子搁置在一边,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不怕生的小雀落回枝头,也想一探究竟——它望见那人从袖中取出来三只磨损严重的泥偶,而后一字排开,摆在身前。

    “你瞧,奉孝学长给你带了礼物赔罪,阿和莫要生气了,好不好?”郭嘉垂眸望着三个小泥偶,抬手在当中那个最板正的额上点了点,喃喃道,“阿和不要那么狠心,偶尔也来梦里见见我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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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寒暄了多久,酒瓶中的酒早已见底。郭嘉觉得自己大抵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连阿和的容貌都忆不起来?

    “过些日子我也要回汝南了,入秋之后才能来看你。”

    他说着,抬手轻轻拂去碑上的薄灰,欲起身离去。

    但在他提步之时,方才那只板正泥偶却不知为何滚落至他身侧。

    是想和他一起走吗?还是难得回来看他,想对他说什么呢?

    郭嘉俯身欲拾起,指尖触碰泥偶的身体的刹那,泥做的身子就四分五裂了。

    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得就像他们的荒唐故事。

    也许这就是文和想对他说的。

    既已万劫不复,干脆永世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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