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父业_21终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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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终局 (第2/2页)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没有胸口消不下的窒息?没有下意识留意可能与他有关的事?没有暗地里派人跟着白念筝?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

    他捂着头,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近乎哽咽。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脑内的杂音烟消云散。

    “年轻人,你怎么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铁门旁边蹲着个老妇人。

    纪凌摇了摇头,勉强撑起温和的笑,手警惕地握住枪,“没什么,您在这干什么?等里边的人吗?”

    这洋妇人头发花白,看着七老八十了,佝偻着背,似乎认出他身上的军装,往后边缩了缩,声音苍老而怯弱,“我来,我来看看有没有人出来。”

    如此浩大的家族,一朝垮塌,自然是人尽皆知,而这妇人似乎不是第一天在这等了,纪凌不禁问道,“您在等谁?”

    她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

    纪凌摇了摇头,“其实我可以帮您找找的,您不想说就算了。”

    妇人面对他很是畏缩,但听见这话,还是踌躇着说,“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纪凌愣了。

    妇人嗫嚅道,“是,是我的孩子,但我不知道,他一出生,他们就抱走了,我一眼都没看清。”

    听她这样说,只是个可怜胆小的女人,一辈子不敢接近这座庞大的庄园,却在这时候等着自己的孩子。纪凌不禁叹气,“这些天跑了这么多下人,已经没什么人在里边,就算看到了您,应该也认不出来,直接走了吧。”

    他没有直说的是,更可能早就和其他姓白的一块死了。

    妇人神情黯淡,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低低央求,“也许不会的,也许……让我在这再等等吧,军老爷,我得了癌,活不了两年了,我只想看看我的孩子。”

    面对一个母亲最后的期冀,纪凌于心不忍,道,“那您有没有给他留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或者取什么名字?”

    老妇人凄凉地摇了摇头,“我没来得及给什么,那些人看着,我不敢做手脚,名字……我,我提过名字,但应该也没有用吧。”

    纪凌缓声道,“我帮您查,您说就是了。”虽然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难如登天,还是安抚老人的成分居多。

    妇人也不信他能查到什么,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善意,将藏在心里的悲伤吐露出来,“我跟那位在一起的时候,给他提了我想的名字……不是很好听,但我想了一整夜,女孩叫Thaler,男孩就叫Telem,泰勒,泰勒姆,还可以吧?”

    她见纪凌东方人的相貌,特意用蹩脚的东方话说了一遍,见他发怔,有些迟疑地问,“您,您想到什么了吗……?”

    纪凌回神,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啊……”她失望地低下头,“我那时候只是个陪酒女,连那位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位大人物,我爱上了他……我知道,他多情,放浪,但我总幻想着,也许我对他而言不一样呢?我觉得,这个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是上帝给我的礼物,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这份礼物,他就派人来监视我,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也没亲自见过我一面……”

    “他给我打了一大笔钱,勒令我一辈子不准找来,也不准靠近这里,我,我害怕了,我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坐上了轮船,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我找了一份洗盘子的工作,在那儿重新开始……”

    “我丈夫是个收银员,跟他在一起,我才明白那些花里胡哨的誓言有多可笑,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来,好好过日子……他去年因为肝癌去世,我女儿升了职,没什么空回来看我了,我拿到癌症单的时候听说了这里的事,我、我很愧疚,我真想回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这辈子都怨恨我抛下他。”

    “我不求他原谅,我就想看看他,只要他出来,我应该能认出他的,要是是个女孩,应该和我女儿一样可爱,比我女儿要大一些……我不用他喊我娘,他对我诉苦也行,怨我也行,只要能看见他,我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长官,长官,您想起来什么了?您见过我的孩子吗?”

    时光荏苒,她已想不起那个年轻时教她失足坠入爱河的男人长得多么英俊潇洒,甚至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物就天真地想交付一生。

    现在想来,那男人是这个家族的人,她的孩子也在这里做事吧。她想象不出在这里具体的辛苦,只能想到擦地板,洗盘子,端茶倒水,整天对着大人物点头哈腰之类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酸又自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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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波折又归于平淡一生最后的执念,只有见一见那个一出生就永远分离的孩子,当初因为她的懦弱,连挽留一句、恳求一句都不敢,使她抱憾终身。

    如今,出于害怕,出于深刻的作为母亲的愧疚,她也只敢在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回到这座庄园的外边,目光巡过一个又一个从里面急匆匆离开的人,祈祷他平平安安。

    纪凌表情有些恍然,忽然盯住她的眼睛,那双因为他的出神以为他想起什么信息,而燃起一点微光的浑浊眼睛,漆黑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如同色泽最为上等的黑宝石。

    妇人老迈,却能从她的描述里想象出她年轻时是如何魅力四射,用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俘获男人的。

    他闭了闭眼,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是的,我应该……想到了。”

    “真的吗?感谢您,感谢您,请您让我见他一面吧。”妇人激动地想抓着他的外衣请求,可那布料干净上乘顺滑,她的手被洗洁精和污水浸得枯如树皮,藏污纳垢,终究是没敢伸手。

    纪凌躬下腰,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风大,您别等在这了,往外边走一会,有个穿绿色大衣的人会接您去休息。”

    “那,那您……”

    “我去帮您找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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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不是认识他?”她忍不住小心地问,“他过得好不好,结婚了吗,是不是……做了很多坏事?”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都很漂亮,”纪凌冲她笑了笑,“他一点都不坏,过得很幸福,已经不怨您了,但可能不是很想见您。”

    “这样啊,那也好,那也好。”

    他抬头望了望巨大的铁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左轮,无声的笑了,扔掉另一把枪,握着左轮手枪走进庄园。

    我来给你送葬。

    老妇人裹着纪凌的外套渐行渐远,她年纪太大,耳朵虽然没聋,但还是多少有点背,仿佛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响。

    她转过身,和年轻人谈话的地方空无一人。

    真是好心的军爷啊。

    希望他和她的孩子都能好好的,一生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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