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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孝你看，遍地的白骨，和下雪一样。”

    “…”

    秋八月，河内、陈留蝗灾，百姓的粮食被掠食殆尽，正在缺粮之际，荀彧、郭嘉、贾诩三人协助太守成功借粮，并防止粮食被贼兵劫掠。

    八月下，三人坐镇河内，郭嘉用兵如神，以少数兵力数次抵挡黑山军的侵扰。

    从辟雍学宫而来的三位奇才，屡次救助百姓于艰险之中，名声大震，被誉为辟雍三贤。

    三人同坐同起，凡事一同商议，郭嘉体弱多病，荀彧事务繁忙，诸事由贾诩代为奔走。

    贾诩自有主见，并不完全按照约定行事，有些暗黑手段不便被学长知道，但贾诩能够做得不留痕迹。

    比如，言语挑动敌将之间猜忌厮杀，血亲相残，连带许多无辜的随军亲眷亦被杀害，包括襁褓中的婴孩。

    尽管如此，贾诩明面上仍然是光洁无暇如皎月。

    连二位学长都找不到他的把柄，更不消说旁人。

    ——“贾文和是鬼才毒士，能在一夜之间造出骨海尸山，而手上不沾鲜血。”

    与贾诩交过手的败者是如此形容他的。

    辟雍三贤辗转于九州，看遍乱世景象，有次经过一处村落，整座村子被地震毁为废墟，处处是森然白骨。

    荀彧心中不忍，眼睛闭上又睁开，仍是愁眉紧锁。

    郭嘉与贾诩望着地上的枯木骸骨，两人神色如常，目光淡淡，仿佛那不是累累尸骨，而只是一堆碎石，而已。

    很快，他们就赶赴下一个地方。

    冬月，江夏北境。

    房间里弥漫着香云草和亡郎香的味道，久久不散。

    三更天，夜色深深，室内点着孤灯，郭嘉、贾诩二人正对着地图商讨对策。

    “咳咳…”郭嘉披着月银色狐裘半坐在床上，面带憔悴病容，即使喝着药仍不见好。

    “奉孝，先休息吧，睡醒了再说。”贾诩说着，要扶他躺下。

    修长烟杆一横，止住了贾诩的动作。

    “文和，你刚才说的诱敌之计，我再想想。”郭嘉执拗不肯睡。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自己的身子什么样都不知道？”贾诩不容分说抽出烟管，把郭嘉塞入暖被里：“还想什么，按我说的做。”

    郭嘉一笑，浅淡无血色的唇勾起一弯新月，依然风流：“文和霸道起来可真好看。”

    “还笑得出来。”

    “对着美人儿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啊，死了也要笑。”

    贾诩是笑不出来了。

    听郭嘉的声音明显听得出他很不舒服，在强撑。

    郭嘉的病情很不好，从入冬起就受了寒，又连续两夜筹谋策划，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这次他们三人来到江夏，是因为江夏南境闹了一场大瘟疫，已经传染了很多百姓，皇帝派中谒者发放张仲景创制的药物，然而运送队伍在城外遇到了蛮族叛乱，不敢进城。

    荀彧已经带人去探听虚实，最差的打算是需要迎敌，然而城内兵力甚少，粮草匮乏，无法与蛮族对抗。

    情势焦灼之际，贾诩又告诉郭嘉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他察觉到此处很快将有一场地震，需要提前把百姓疏散到安全地点。

    ——“我已经想到诱敌之计，先让学长和百姓从后门出城安顿，我带领少许兵马，将蛮族引入地震源心，我对地震的时间和地点有精确把握，定能成功。如此一来，灵药可得，百姓可救，蛮兵可灭，我也可以变回蛇身逃走，万无一失。”

    贾诩得意地说出自己的计策，然而郭嘉却并未认可，贾诩就像被兜头泼了一盆雪水。

    ——“……难道此计有所疏漏？”

    贾诩这样问了，郭嘉也只是抽了口烟，沉吟不答，过了半晌，只说自己要再想想，然后就一直想到了半夜三更。

    郭嘉就算躺在床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是睁着，依然在盘算。

    “文和，荀学长那边还没传来消息，我们等等他的消息，再做决定。”郭嘉说。

    “你再不睡，我怕你都等不到明天的太阳。”贾诩咬牙切齿。

    郭嘉大笑，被子抖动不止。

    贾诩低头不语。

    非要等荀彧的消息来了再做决策……一眼看穿的事情，还要等什么消息？

    “奉孝先生的药好了。”外屋传来医官的声音。

    贾诩起身去给郭嘉拿药，瞥了一眼药汤，叹气道：“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小先生有所不知，现在的药草不好收，这次收到的成色都一般……荀公子为他备下的药草已经用光啦。”医官尴尬地笑笑：“况且，药再好，也要奉孝先生自己惜命才行啊。”

    “什么药方才能有最好的效果，你说就是，药草我有办法。”

    医官写下药方，贾诩带走。

    次日清晨，贾诩带着一包贵重药草来到医官面前。

    医官半信半疑打开包袱之后，眼睛都在发光：“小先生，这都是哪里收来的啊……怎么延寿草和紫灵芝赤灵芝都有…？”

    贾诩清傲一笑。

    作为一条蛇，去山崖上爬，去山洞里钻，去富贵人家偷…

    当然是无所不能了。

    医官收起包袱，又仔细端详着贾诩，有些惊讶：“欸，你的脸……”

    贾诩在镜子里一照，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有几道狭长的伤口，手心手背手指上也是，可能是到处钻爬的时候留下的。

    他去床边看望郭嘉，郭嘉果然已经睡着了。

    以贾诩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昏过去了。

    只要喝下新药，就会好的。

    虽然这么想，贾诩的心里还是微微有气。

    那个计策明明是完美的。

    十一

    “文和，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你向我保证。”

    “不是我做的，你有证据？”

    药熬好之后，贾诩叫醒了郭嘉，让他先吃完早饭，喝了药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