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第1/4页)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

    绿洲里来了一只小黑狗，皮毛油亮，膘肥体壮，颇通人性，许是看我家伙食好，陆小少爷又好说话，来了便住下不走了。

    惹得原住民小黄非常不高兴，时常趁着我们不注意追着它屁股后面咬。

    我一碗水端不平，小黄是我们刚搬到绿洲就就接回家的，小黑呢又长得过分好看了些，我实在难以取舍，所以对它们平日的打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没看到，一三五给小黄喂rou骨头，二四六给小黑悄悄炖鸡。

    可我越看小黑越觉得眼熟。

    后来有一日，我断了小黑的粮食，半夜的时候听见厨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跟陆小少爷揉着眼睛走过去，现场抓获了一个正在偷吃东西的人。

    这人颇为眼熟，一身黑衣，听见我们来了仍然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等把我们特意给他炖的鸡吃完了，一抹嘴，满足的打了个嗝，这才转过来看着我们。

    哦豁，还真是熟人。我笑出声，不明白怎么不可一世的黑无常就沦落到给我这小人参精家当狗了。

    当狗就算了，从不看家护院，断了一天的粮就忍不住出来偷吃了。

    “你怎么来了？”我笑够了问道，“有事儿？”

    “倒是没什么大事。”他冷静的说道，“我只是休假，被我哥哥撵出来了，让我不要休假了还在他面前晃悠。”

    “你们兄弟感情不是一向很好的吗？”陆小少爷常跟他们兄弟打交道，做医生的，哪个没从阎王手里抢过人，认识勾魂的黑白无常，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我分了内丹给他以后，他就能看见这两人，有的时候他给患者喂了续命的汤药下去，黑无常就愤愤不平的在生死簿上把这个人的寿命改一改，好多次空手而归。

    白无常是个娃娃脸，爱笑，喜欢说话，很温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从陆小少爷手里勾不走魂也不恼。

    很难想脾气这么好的人生气什么样子，也很难想小黑到底做了什么让小白忍无可忍的事儿。

    “所以就来我这儿蹭吃蹭喝？”我又问道，“休假到什么时候啊？”

    “休到鬼节。”他伸了个懒腰，“到时候地府会开大门，让尚未投胎的魂魄回人世探亲，我们得去守着，万一有鬼趁机夺舍就不好了。”

    我算着日子，那鬼节也就是三天之后。

    “到时候鬼市会开。”他又说道，“你们可以来玩，我给你们批两张通行证，权当我近日的食宿费。”

    我跟陆小少爷对视一眼，觉得去玩一圈也可以，距离我上次天劫已经过了小半年，这小半年我乖乖的在绿洲陪我的陆小少爷一起，陪他出诊，给他做饭，最远就走到柳娘的酒楼聚会，好久没出远门了。

    最主要的是，鬼市有许多人间买不到的东西，我遭了天劫，元气大伤。

    我须得去寻一件宝物，来静养一下我只剩一半的内丹。

    二、

    三日之后我们到了鬼市入口处，两个阴兵把守着入口，见我们的通行证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想来是小黑小白的地位实在不低。

    我跟陆小少爷走在鬼市里，吸引了好多目光。

    一株人参，一株成精了的人参，一株成精了有六百年道行的人参，无论是人妖鬼吃了都是大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野狗盯着rou包子。

    但我不怕，因为我身上有小黑小白亲自画的一道符。

    在地府，黑白无常的地位之高，只比阎王差一点，跟判官平起平坐，，偶尔判官不够用，黑白无常还要顺便帮人拟命，安排转世投胎。

    而他们的地位，往往是根据厉害程度。

    厉鬼形成的原因有很多，之所以称之为厉鬼，或因为生前捏了太多的人命，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儿，又或者死后吞噬了其他冤魂，所以才会在变成厉鬼。

    于是我后知后觉的发觉，小白小黑生前也是罪大恶极的人物呢。

    完全看不出来啊。我顺手买了一串儿鬼眼葫芦，外面裹着一层血浆色的糖衣，吃起来跟糖葫芦一个味儿，却做成了眼睛的形状。

    “真是想不出来。”我眯起了眼睛，喂了陆小少爷一个。

    “想不出来什么？”他接了鬼眼葫芦，又仔细地看着那些人间少有的稀有药材，什么凤毛麟角，什么龙肝凤髓，时不时地凑过去闻一闻，好像试图辨别是不是真的。

    “想不出来小黑小白生前做了什么大事儿。”我说道，“小白脾气那么好，怎么能变成厉鬼，又厉害到当了白无常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小心翼翼的买下一小片凤毛，又去看那小块的灵犀角。

    我不高兴他光顾着看东西不理我，仗着我们拴着红线悄无声息的去别的摊位看好玩的，寻找我想要的宝贝。

    我越走越往里走，两边的摊位越来越少，渐渐露出一条小路来。

    那条小路跟这鬼市格格不入，两边种满了鲜花，还有蝴蝶在不知疲倦的飞舞着，我低下头去闻那花，哟，是彼岸花。

    我知道里面的是谁了。

    “谁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传出来，“怎么不进来呢？进来喝杯茶。”

    “你的茶我可不敢乱喝。”我高声大笑着走进这条小路，“上次喝完差点没死一遭才记起来。”

    路的尽头是一张石桌，那头坐着一个少女，她正往一个碗里不停地倒着东西，见我进来还笑了笑，等我坐下，她凑过来，用小剪子咔嚓剪了我一小块儿头发。

    那头发在她手中变成参须，也放进了碗里。

    “好久不见。”她轻快的跟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柔声的说道，“小孟婆。”

    三、

    我跟孟婆相识是那时候等待陆小少爷的时候，那时候我终日守在黄泉路口，见到一个眼熟的就要去问一问，孟婆就在不远处的奈河桥上送孟婆汤，我们这就认识了。

    那是我算出陆小少爷就要脱胎，一咬牙一跺脚，找她要了一碗汤，喝过钻进了娘亲的肚子里，比陆小少爷早四年来到了人世。

    体会了一把做人的感觉。

    孟婆是个苦命的人，她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无害少女，我却知道她为何成了这一任孟婆，她亲手溺死了自己年仅三岁的幼儿。

    她给我讲这事儿的时候，我们正在她的摊位喝酒，她不光给过奈何桥投胎的鬼魂送孟婆汤，还会给我这样的过客准备一壶好酒。

    酒叫醉生梦死，是个俗气的名字。

    我们边喝她边给我讲她的故事。

    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本家就姓孟，知书达理，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有一日她与母亲去庙里祈福，偶遇了一个书生。

    书生是个穷酸书生，进京赶考就花光了盘缠，现在借宿在这无名庙里，白日在外面阴凉处读书，晚上就睡在这庙里，饿了就拿一个贡品的馒头吃，一日三餐，一餐一个，绝不多拿。

    孟小姐是个锦衣玉食的，从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酸之余还有些好奇。

    两人在庙中一见